第48章
——裴老师不在了。
那个能护住名叫k02人形兵器的大山，轰然倒塌了，尘归尘土归土。
谢愃脑子一片空白。
浑身冰冷，双膝软得半跪在地上，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。
忽而间，他听到了一阵哭声。
仿佛被拉出了冰冷的黑暗，怀里温热的婴儿开始嗷嗷大哭。
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抱着谁。
——与这场死亡一同到来的还有另一个新生命。
裴老师那几天病重清时曾醒过几分钟，跟他说了，若是个女孩今后就叫裴遇繁。
一路繁花。
男孩就叫，裴绕逢。
注定重逢。
……这是个男婴。
他抬手很小心地碰了碰他温软的脸颊。
分明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，可他开口却是很温柔的一句：“别哭，小裴……”
原来，他早已不是那个实验室里伤痕累累的困兽k02了。
而是星盟战将谢愃。
不知不觉间，他也成了一座可以为他人撑起庇护的高山。
只是，曾经庇护他的那道避风港、跟他梦里的红色蝴蝶一样，往后余生再也、永远寻不见了。
第52章 拥入他怀
谢愃从异能休眠里醒来时。
已是傍晚黄昏了。
窗外一大片火烧云蔓延着。
落下的余晖撒在他的眼睫处，像是染了浅薄金光，连同浅褐色的瞳孔，都盈着朦胧湿冷的水光。
显得清冷又诱惑。
好一会，谢愃才聚焦视线。
彻底从那繁冗又嘈杂的回忆里抽离开来。
听到外面隐约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，似乎连安防部的人都出动了。见有人推开休息间的门，谢愃问道：“外面发生什么了？”
男孩是异能局的实习生，被安排过来给客人送茶的。
没想到会被对方这样问，一时有点懵。
而抬头那刻直接怔住了。
只见面前的alpha长官生得容貌清冷昳丽，过分浓墨重彩，宛若画卷之人。比之前全民票选出来的星系第一盛世美颜omega美人——司誉，都还要漂亮上几分！
气质更是出众。
哪怕只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。
举手投足都透着来自上位者的疏冷淡漠，以及军人一丝不苟的气息。
让他一个omega都不由自主地脸色微红，不敢多看连忙回道：“报告长官，是、是这样的，我们这边有座商城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，目前正在紧急救援中。”
不知道为何，面前的长官脸色忽而变得有些难看，问道：“……哪座商城？”
“宜合商城。”男孩刚才听师父走前提过，“对了，今天十五星系军校的学生也在那边……”
一种不好的预感忽而涌上了谢愃的心头。
几乎是下一刻，他就收到了一条特殊的星讯消息铃。
——将军，宜合商城出事了。
分明半个小时前还有晴空万里，余晖晚霞，此刻却天色晦暗如浓墨。
谢愃赶到事故现场时。
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身着黑衣、右袖挂着特殊军标的高大alpha。
正是他这段日子里派出去在暗处保护裴绕逢的几个部下。
为首的银棕色狼尾的alpha见到他来，回道：“报告将军，目前受伤人员已得到救援，但是裴少爷……他已经失踪六个小时了。我们的定位检测到爆炸来临时，他没跟其他学生待在一起，而是独自去了商城的负一层。”
那里正是本次爆炸的中心位置。
也是坍塌得最厉害的地方。
如今还生出了层层大火，裴少爷只怕是……
凶多吉少了。
于是，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位年轻的将军露出这样的神色。
从前无论什么时候，谢愃都是凌厉的。
就算从前被虫盟的人围困住，单枪匹马战损时，都是冷冽锋利的。明明可以用容貌杀人，偏偏刀刃比他的目光更快刺穿敌人心脏。
又冷又薄凉。
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，或者人能够动摇他的思绪。
以至于他们从这个向来清冷淡漠的长官身上，看到那一丝不安与在意时，都齐刷刷的怔住了。
“听我命令，”片刻，谢愃开口道，“你们继续跟各部门一起疏散人群，我下去找他。”
“将军！”
负一楼如今只剩下废墟。
谢愃身为指挥部的总司令官，向来敏锐直觉惊人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趟下去是有多危险。
“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？”谢愃眼帘轻掀，道：“竹潇。”
名叫竹潇的狼尾发型alpha回道：“在。”
“去设警戒线，别让人靠近这地方。”
他这是要发动冰系异能浇灭爆炸后生出的异火。
部下们虽然担心，但也知道谢愃决定了的事情，没有人能改变，身为下属最重要的便是服从上级的命令。
“是。”
他们忍不住心想，裴少爷对于老大而言，不是一般的重要。
负一层的入口有些地方已经塌得不成样子了，入目皆是废墟，远处火势迅猛。谢愃催动异能，浇灭了火光。
却忽而想起记忆里，也曾有过那么大的一场火——
那时主星偏区发生了一场意外，山火一路蔓延到了小裴待的屋子。刚好他当时就在附近，见状不对就往回走。
那边火海对他来说，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。
在他的过往经历里有更凶险的时刻。
可那天思绪却格外紧张，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，直到闯入屋内看到角落里完好无损的婴儿，整个人才平静下来。
才两个月大的孩子，不哭也不闹，像是对周围的危险还没生出反应。
谢愃赶紧将他抱住往外走。
可惜走到大厅时，有半截掉落的房梁砸在了他的肩上，砸得他吐出了一口血。
而这一刹那被他抱住的孩子，意识到了什么般，倏然哭了起来——他知道他受伤了。
眼泪打湿了衣服，谢愃却感到伤口一点都不疼了。
他轻拍着孩子稚嫩的肩背安抚着，觉得怀里的人像是命运不忍他，特意赐予他的一份礼物。
但同时谢愃也清楚，尽管裴老师临终前将人托付给了他，可在照顾小孩这方面，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。
是无法轮到他的。
以至于后来小裴的成人抚养权落在他身上时。
谢愃还回不过神来。
“你是怕自己会失控伤到小裴吗。”唐见许以为他不太愿意，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，开口道，“如果真的有伤人迹象，当年星检部的人也不会把你放出来了。”
可从那出来后，反倒是谢愃将自己困住了。
“为什么一定要是我？”谢愃问。
他透过玻璃望向床上熟睡的婴儿。
那么小一点，好像稍微用力点就会被捏碎。
身后清晰传来唐见许的声音：“因为，我们所有人都只把他当成裴老师的遗物，只有你在把他当成小裴——”
他透过他的脸，看到的只是裴绕逢的灵魂，仅此而此。
所以小裴每次望向他时，看到的又是怎样的他？
想起几个小时前拆开的信封里写着几个字——
k02命运：所爱皆亡。
像是一份诅咒。
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，师兄们在他眼前血流成河；裴老师在病床上了无声息；还有更早的，关于阿姐的……
冷风擦破了他的皮肤，冰系异能陡然间失控，口袋里的信纸被顷刻间搅得粉碎。
火光映着他的眉眼，光影摇曳间更显艳色，让人一时间无法确定他究竟是行走在人间举目无亲的流浪者，还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冷恶鬼。
身后传来了脚步声。
谢愃以为是部下跟着过来了，回过神极力控制住自己。
冰刃扎伤了掌心，痛感令他清醒几分，嗓音微哑道：“……一定要找到小裴。”
一定……要找到他。
却不想男生熟悉的嗓音响在耳边：“将军？”
这瞬间，谢愃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，搭在了他浸湿的肩上，那股好闻的深雪烈酒气息从身后丝丝缕缕地漫来。
转头他便撞进了一双熟悉的、漆黑的眼眸中。
谢愃忽而生出了某种冲动。
以至于下一秒，他便撞进年轻的alpha的胸膛里，紧紧地将人抱住了。
青年入他怀中。
裴绕逢愣在了原地。
下意识抬手扶住他细韧的腰，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紧贴着他的长官，身体清瘦而温热。
——这并不是一场梦，而是真实发生的。
谢愃在拥抱他。
“你去哪了。”将军声线是这样的沉第一次如此失态。
仅仅是因为，他在意他。
裴绕逢的心底倏然柔软了一片，紧绷感散去，他一只手揽住他的腰，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背部，感觉掌心下的肩胛骨薄而瘦削。